裹盐聘狸奴

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冬天我再眯一会儿

【不二越】粉到深处自然黑(FIN)

一点抹茶:

[1]


“这位先生,刷卡还是付现呢?”


在不算拥挤的专卖店,面对着笑容如春花一般温暖的收银员小姐,越前龙马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尴尬与艰辛——


是的,他没有带钱。


六个小时之前,他偷偷摸摸地搭乘班机回到东京,刚到家就想起今天是他钟爱的运动品牌限量版帽子开售的日子,便又做贼似地摸过来了。


然而钱包和手机都在大衣里,大衣在箱子里,箱子在客厅里,身上只有可怜兮兮的几枚硬币。


所幸他穿着高领的毛衣,帽子也压得很低,最重要的是在所有的电视节目里,刚结束公开赛半决赛的他应当还在澳大利亚那鬼地方等待着与正值巅峰的手冢国光杀一场天昏地暗。


所以这家店里应当还没有人认出他,所以他才能像块僵硬的木头在收银台前杵着,思考着他到底为什么没有带钱这个严肃的问题。


越前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关于自己“离开经纪人独自生活就无法自理”的评论,那篇文章是一名黑粉写的,从头到尾都在以取笑的口吻对他的生活习惯侃侃而谈,在圈子里还掀起了一阵风波。当时他瞅了一眼就不以为然地丢开了手机,此情此景回想起来那篇文章竟然连他都觉得有几分道理了。


身后等待付款的人群已经隐约开始涌现骚动,越前龙马不耐烦地暗自“嘁”了声,下意识地将帽檐拉得更低。


没带钱的话,他就不买了呗,不过一顶帽子——不过他是真挺喜欢这帽子的,还是限量版,不知道以后还买得到吗?


正琢磨着,越前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手。指节笔直而修长,指甲也被很仔细地修剪过,因为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指盖干净白皙,一点熏黄都没有,恩,看起来莫名顺眼。最重要的是,这只手的两个指间夹着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白金卡。


无表情地瞪着从天而降的白金卡其实内心已经百转千回的越前小青年,终于听到了一道堪比经纪人美妙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请为这位先生刷这张。”


如果不是嗓音中多出的温柔成分,越前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的移动刷卡机哦不、是经纪人心有灵犀地赶过来救他了。


越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个穿着浅色大衣的年轻男人,他正微笑着,栗色发丝软软地垂在耳后,如他的声音一般轻柔无害,他的另一只手上正拿着一顶帽子准备付款。看来和自己一样,都是这款限量版鸭舌帽的忠实粉丝。


“你……”


迟疑地开口,越前微微蹙眉,总觉得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并不适合这种运动系的帽子,而且这个人应该也没有认出他来吧?


经纪人恨不得每天24个小时在他耳边灌输你是名人了不要轻易和陌生人有瓜葛,会有很多别有用心的人趁你不备对你这样那样,有很多口蜜腹剑的记者把你写成这样那样,甚至有一些走在腐又基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坏人会把你直接打包起来当媳妇——在这样的经纪人的迷之教导下,他的生活依旧糊里糊涂毫无长进,被害妄想症倒是严重了不少。


“算是借你的,你方便归还的时候可以联系我。”


年轻男人倒是坦荡得多,他露出善意的笑容,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越前。名片设计得简单大方却又不失美感,天蓝色的浅淡纹路打底,文字素雅又整齐。


“不二周助,摄影师。”越前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人,最终将名片收入了口袋里,不管怎么样,帽子买到了。


将收银小姐递过来的袋子打开,越前低下了头,毫无预兆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又将新帽子带上,压了压,确保每一根翘起的呆毛都平顺了。


“那么,谢谢。”丢下一句不太诚恳的致谢,越前懒洋洋地朝着男人摆了摆手,把旧的帽子抛过去了,“这是抵押。”


离开前,越前龙马还不忘留下一句对不二的点评,“对了,你的品味不错。”


下意识接住那顶白色的旧帽子,不二周助挑了挑眉有点哭笑不得,这算是以旧换新?还有品味不错,是指自己也看中了同样的帽子吗?


同样被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刚才那个男人摘下帽子的一瞬间很眼熟,那个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那种心不在焉的表情明明就是……


 




[2]


作为在世界掀起热潮的网球运动员,越前龙马是个很奇异的存在。


他话不多,也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似乎一离开球场就会真空消失;但他一旦站在球场中央,却又能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的镜头与光芒都聚于一身。他曾经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发言称刚落败于自己的对手“还差得远”,因此落得了相当极端的名声。


有人认为这样的时代崇尚个性,越前这样的发言说明他足够自信、非常帅气。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越前没有带帽子,他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平时怎么样都见不到的笑容,真的是相当引人心动。


也有人认为,越前不过二十便不再把前辈放在眼里,太过狂妄自负,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自然而然,真爱粉与黑粉就这样并存了。每逢比赛结束,在主流媒体对越前龙马的一片盛赞中,这两方都势必要在网上掐个你死我活。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越前小青年不仅战绩斐然,还赢在颜值,在庞大的真爱粉群众面前黑粉只能寒风中抱团取暖了。


然而也有黑得发亮的存在,比如一位叫做“巨熊深棕色”的黑粉,算是黑粉中的骨干,他率领的团队都是技术黑。这不,比赛一结束,论坛上立刻出现了他的帖子——


“这场比赛,不是越前太强,而是对手在梦游。越前在明知对手网前技术很强、网前多次丢分的情况下,还在关键分时放短球,如果站在对面的是手冢,根本不会给越前龙马进入抢七的机会,越前只会被打得找不到北吧。”


“不过越前本来就是个路痴,什么时候都找不到北。”


“所以,他打球太过任性,看着就让人很烦恼。”


 “他还差得远,反手削球太差,他以为自己在削面吗?”


“越前可是最后的胜者,不管对方状态如何,他都是赢家,你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


“越前大大就是那么任性,不任性我也不会喜欢他,他赢了你嫉妒?喔大大嫁我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嫁大大!”


这些发言很快被一波又一波的粉丝的强力回击湮没了。粉丝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心头肉被人说,何况越前到底不是赢了吗?


太阳落山的时候,越前正躺在沙发上一会横着一会斜着像一具尸体,他关闭了手机,开着小平板一条条翻着这个“巨熊深棕色”的评论。


其实就他的性格,是不会在意这种东西的。但是自半年前,经纪人拿着手机暴跳如雷地冲到自己的面前,吼声都快把屋顶掀翻——


“‘越前龙马周末街头与人打野赛,场面混乱差点引群架,这就是你们的偶像?’都告诉过你几次了不要再去街头网球场那种地方到底要说几次你才听现在被人抓着把柄全世界都知道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托那位爆料者巨熊深棕色的福,越前龙马可是被禁足了整整半年,直到风平浪静了才能重见天日。


从那以后,越前只要看到这个人的回帖,都会多看几眼。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越前这不看还好,越看越觉得这个巨熊深棕色其实挺有意思。


就好像上次他写的“离开经纪人独自生活就无法自理”的那篇,全文充满了调笑与奚落,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自己的熟悉。


越前龙马会在地铁站发呆几秒才想到自己又忘了要乘坐几号线,越前龙马会依旧酷爱毫无营养甚至会导致骨密度下降的碳酸饮料,越前龙马不会做菜如果家中没人他宁可选择饿死也不会进厨房。


如果不是对他关注到了一个极致,怎么会写得出这些内容?


而且这场球执着于放短球的确是意气之争,他就是要从最擅长网前球的对手那里拿到网前球,就是任性,就是那么简单。至于反手削球,他决定晚些要蹲等电视回放,看看自己到底在削宽面条还是削细面条了。


越前快速浏览着页面,饶有兴味地又换了个躺尸的姿势。这巨熊深棕色的文字非常犀利,但是整段文字却都是有条有理、有理有据的,应该对网球算得上非常了解、甚至是资深了。越前眨了眨眼,他看到巨熊深棕色的最后一贴——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球,如果对方选择了借助旋转向下切球,直接把球截断,越前必然毫无机会的。”


皱起眉头,越前上一刻还对巨熊深棕色的专业好评荡然无存了,他直接将页面拉到底,想要评论却发现没有注册。越前不满地撇了撇嘴,随手就注册了一个“卡鲁宾”,结果不幸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他转了转眼珠,又打了一个“卡鲁宾1号”,仍旧注册无果。


……所以这年头,起个名字也不容易。


十分钟后,披着“卡鲁宾2000”的马甲的越前龙马终于在评论框里打了那么一行——


“那一球旋转猛烈,如果对手在球高速旋转时再向下切球,会直接挂网。”


就这么回复了巨熊深棕色,越前这才发觉天都快黑了。


唉,他肚子好饿,怎么会没人在家,经纪人也不在。说起来,就是因为经纪人不在才导致他没带钱买帽子吧——


等等,他刚想什么了。


没钱买帽子。


帽子?


妈了个蛋,越前龙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向洗衣机,他把衣服都丢进去了,可是那个人的名片还在口袋里面。


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正作响的机器,将名片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张可怜的纸已经被绞碎了。不过意想不到的是,不二周助的名片用纸竟然是防水的。


越前龙马坐在客厅地板上,毫无形象地将碎片拼回来,还能清晰地看到不二的电话号码。


不二周助可真是个思虑周全的人。


这样的念头就突然出现了,越前沉思几秒后打开了手机,屏蔽掉了来自经纪人数量恐怖的未接记录,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3]


这边不二周助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他敞着窗让黄昏涌进来,让霞光为他可爱的仙人掌刷了一层金粉。客厅里还摆放着一个行李箱,上面搭着他的浅色风衣,显然,他与越前龙马一样风尘仆仆。


桌子上笔记本电脑正登陆着一个论坛,首页赫然亮着大写加粗的标题——


《学弟又调皮了,越前龙马澳网决赛前跑路?手冢的无奈你知多少……》


《开溜黑历史再现,越前龙马澳网决赛前回东京买帽子?经纪人已哭晕在厕所!》


《生活不能自理是真的?越前龙马东京买帽子忘带钱?》


越前龙马这跑得真够隐蔽的,至少各路媒体还一派风平浪静,不过这些帖子一放出去便在网络上激起千层浪,各路神仙小丑都被炸了出来。


不二周助抿了一口咖啡,他不仅动用了自己巨熊深棕色的大号,还组织了一些黑粉披了马甲,在多个热门聚集地爆料,让黑粉小伙伴们在真爱粉杀到之前先发制人,这样可以把效果做得好一些。


努力还是有回报的,这些帖子不过短短几分钟点击率一路飙升,每几秒就能刷新出一大版新回复。


他一条条地浏览着发言,最开始黑粉小伙伴们的确是如约,对越前龙马这种不负责任、消极对待比赛的行为批得天昏地暗,不过越看越不对了。为了效果,他放了一张图,越前站在收银台前一脸茫然。


然而回复却在一片批判中突然画风突变——


“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其实这张越前的侧脸……有点萌?”


“你不是一个人!!!!!超级像上课忘记带课本的小孩!”


“不仅有点萌,还好呆啊,这么呆萌的脸,打球时候的凶狠都是装出来的吗?”


“学弟又调皮了,手冢面瘫是如何带出这样的学弟?决赛要没对手了23333,手冢竟然输给了一顶帽子,这个梗够我笑一年!”


“难怪今天手冢在接受采访谈到越前的时候,那满脸一言难尽hhhhh!”


“有点可爱,要完,突然觉得我黑不下去了!”


不是吧……


不二周助笑容有点僵硬,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这些的的确确是他黑粉同盟的号,怎么意志这么不坚定,黑着黑着就背叛组织了?不仅背叛组织,他还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个CP即将诞生的味道。


这真是不太科学。众多同伙(?)的叛变开始影响大军的势力,加上大批真爱粉及时杀到,这一次的捅刀估计是失败了吧。


不过……其实认真想来,当时的越前龙马的确挺萌的,否则他也不会替他付钱。所以其实意志最不坚定的是自己吧,不二周助食指点了点下巴,轻声笑了笑。


此时屏幕下方的小图标闪了闪,是另一个论坛的回复提醒。不二点开来看,刷了一大排都是真爱粉的围攻,其中有一个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回复没有颜表情,也没有表情包,甚至没有头像,ID也是像极了马甲的“卡鲁宾2000”,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来回应自己对最后一个球的质疑——


“那一球旋转猛烈,如果对手在球高速旋转时再向下切球,会直接挂网。”


对网球很在行呢,这个人。


不二周助稍微有点在意,这一句话看起来很短,却很容易看出回帖者的自信与对网球的无比熟悉。他复制了这个ID在网上搜索一圈却一无所获,越前的粉丝里叫卡鲁宾X号的实在太多,看来真的是谁的马甲。


不过即使这个人对网球很在行,这样简单就驳回自己的观点是不是也太狂妄了呢?


不二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快速回复了一句——


“并不是球会挂网,而是你无法完成这样的击球。”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谁的马甲,但是理论上会挂网的球不一定就真的会挂网,这个道理,越前龙马应该最懂的吧?


这世界上除了越前,这种看似不可能的球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出来,他一直是这么深深地相信着的,虽然他是黑粉大军的头头。


正琢磨着是不是还要再说些什么,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不二接起来,对面安静了几秒,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晚上好,摄影师。”


这声音如此熟悉,越前?


不二觉得很惊讶,老实说他把名片留给对方只是象征性的举动,他完全没预料到那小家伙真的会记得,更没指望对方会还钱。


就不二对他的了解,越前龙马应该会在回家后彻底忘记这个事情,他的名片会随着越前的衣服一起被丢进洗衣机被绞得尸骨无存。


“晚上好,到家了?”


“啊,家里没人。”


不二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意,他舒展了身体稍微向后靠,把网络回帖提醒关掉了,好让两人的对话环境更安静一些。恕他有点污,“家里没人”这样的对话会把他的思路带到一个不可告人的暗示里。奇妙的是,他们明明算是陌生人,聊起电话却像是熟悉多年的朋友,口吻怎么样也疏离不起来。


“那么你找我是?”


“还钱。”


这可真是,直白得让他到底该说什么好呢?


叹了口气,不二仰着脖子望着天花板,斟酌了一会开口建议:“……不如请我吃顿饭吧?饭钱就当还我了。”


他几乎忍不住笑出声了,这其实就是越前龙马所想的吧,那笨蛋不会做饭,家里没人一定就饿着,要去哪里吃饭呢?不过真的是太没有戒心了,经纪人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崩溃也真是奇迹。


那么就约一约吧,过了今晚,他应当又要飞回澳洲去吧。无论如何,身体状态必须调整好,否则真的要被手冢打到找不着北了。


 




[4]


不二这一趟赶得急匆匆,只来得及取了搭在行李箱上的外套就驾车过去了。其实他已经吃过了晚餐,只是不想让越前龙马饿着。


这夜的东京寒风凛冽,冬日冰冷的气息入侵了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昏黄路灯的光线将空中飘着的细雪映得分明。


他们约在一家著名的料理店,店面地理位置较偏,可是日式料理却非常美味,店里人满为患,等位的队伍都排到了旁边的便利店。不过因为不二与店长河村是多年老友,因此得了方便,从员工通道避开人群进了安静又私密的包间。


“这家店的料理很有特色,你近年应该很少回日本,这次就尝尝吧。”


不二的嗓音十分柔和,有点像东京这夜的雪,轻轻柔柔、冰冰凉凉,挠得越前心痒痒的。“你知道我很少在日本,你认识我?”


暖气无限量地传递温暖,越前搓了搓冷冰冰的手,被冻得发白的脸慢慢回暖露出一些微红。他捧着不二递给他的小茶壶来暖手,餍足得像一只得了小鱼与牛奶的猫咪,明明叱咤网坛,此刻却仍然如孩子一般可爱。


“作为日本人,想要不认识你很难吧?”


不二有些好笑,这小家伙真的单纯到以为自己会为一个陌生人买单吗?


“……”


又想起了经纪人的阴谋论,越前眨了眨眼,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防这个温柔的男人是否有什么这样那样的图谋?


“烤鱼,你喜欢吗?是新口味,鱼肉有用蜂蜜腌泡呢。”


如果说耍伎俩也有水平之分,那么不二周助大概是其中高手。他不过将热气腾腾的烤鱼往桌子对面一推,越前立刻就眼睛发亮、什么忧虑都没有了。


这顿晚餐进行得意料之外的安静,两个人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食物,并无任何相互试探。咽下最后一口寿司,越前撑着头看着这座城市夜间的流光溢彩,街道上人与车都不多,雪花从干枯的树梢头的飘落,有种静止的消融之美。


“真安静啊,东京。”越前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在澳大利亚的时候,那个海洋上的国家完全沉浸在公开赛的热血沸腾中,欢呼喝彩的喧嚣像是铺天盖地的烟尘,让他整夜整夜无法入眠。


不二并未接话,只是随着他从窗户望出去,斑斓的灯火映在他栗色的发梢,温和而静谧。他从未想过会与越前龙马面对面有着这样一顿平静安宁的晚餐,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丝毫看不出新闻媒体画面中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些过于疲累了,这就是荣耀下的孤独吗?


“啊,对了!”


越前突然坐直了身体,他突然想起那个帖子了,都这么久了,不知道巨熊深棕色回复他了没有。


拿出手机,登上了号,越前眼尖地看到有红色的回复提醒了。信息的数量惊人,不仅有35条跟帖,更有了上百条点赞。其中大多都是粉丝的支持,认为他这一条回复是公然要打熊深棕色的脸,都屁颠屁颠地过来为他摇旗呐喊了。


再一翻回复,还真有巨熊深棕色的这么一条——


“并不是球会挂网,而是你无法完成这样的击球。”


……


所以说不是球不对,而是他不行?


赢下澳网就可以实现大满贯的越前同学表示他不服。


“如果我完成了呢?”


    黑着脸回了这么一句,年轻气盛的越前龙马嘴角微微抽搐。这下好了,这个球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成功升级为亟待他验证的人生大事。什么澳网、什么手冢都往后站。


“我回去了。”


“怎么了?”


怎么说得好好的就要走了?


不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到越前去结了账就离开,真的毫无留意。可是外面下着雪,他就这样出去会感冒。


“我送你!把衣服套上,越前!”不二有些着急,他追了出去,一把将自己的风衣罩在小青年的脑袋上。


驾车一路疾驰送越前回家,再目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不二只觉得心好累,所以最初的最初,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一直追在这个人身后呢?


任性,自我,好战,却又有一点迷糊,毫无杂质的纯粹,这个人是那么的迷人又耀眼。黑了他那么多年,每一贴爆料、每一句奚落,都是不二对他细致无比的关注与伤透脑筋的无可奈何。不二周助早该承认,自己是真的拿这个家伙毫无办法。


急匆匆地推开家门,越前遇到了归家的越前南次郎,那个日本武士叼着根烟正躺着吞云吐雾,知情人知道这又是南次郎与色情杂志在共度良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诗意大发在院里看雪看星星看月亮。


可惜越前龙马对他家老头子到底在干什么毫无兴趣,小青年径直拉开球袋取了球拍丢过去——


“你回来得正好,来一盘。”


“哈?臭小子你这态度也真是够嚣张。”


越前南次郎嫌弃地挠了挠头,岁月是把杀猪刀,自己的儿子小的时候明明软嘟嘟又萌萌哒,现在怎么长歪了呢,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给我抽击球。”


遗憾的是越前丝毫体会不到当爹的内心的悲痛欲绝,他在院中做着热身,穿着单薄的球衫,左手握拍,一双猫眼里像是燃烧着火光,跃跃欲试像是渴望着什么。


盯住自己的儿子片刻,南次郎摘下烟坐了起来也握住球拍,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声,兴趣却是的确被煽动了起来。


“澳网前回来,畏惧了?”


这看似慵懒的男人站起身走入场中,站在越前龙马对面,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可不过这一眼,气势却全然不同了。


“与手冢一战,如果输了,你可不能用临战跑路做借口。”


“啰嗦,快发球。”


越前挑衅一笑,他浑身肌肉紧绷,膝盖弯曲肩膀微收,像一刃逐渐离鞘的尖刀。


南次郎觉得这可真有趣,他如越前所愿喂了一个网上抽击球。球带着猛烈的旋转从网上低空擦过,越前龙马迎球而上,挥拍从球正上方向下切,又回了一个高速旋转球。


自杀?


南次郎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急着尝试什么,这可真奇怪。


越前在球拍与球接触的一瞬已经明确预感到了结局,他眼睁睁地看着黄色的球带着极速的旋转凶狠地撞上了网,在剧烈摩擦后有气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挂网了。


 




[5]


这一夜格外漫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雪的缘故,这一晚的东京格外祥和。车水马龙的吵嚷与绚烂多彩的霓虹将城市映得有点失真,城区道路错综复杂,找不到起始与终止,其中曲折像是一个引人入胜的离奇故事。


将越前送回家后,不二周助并没有回家。他在沿街的贩售机买了几瓶啤酒,就静静地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抛开一切去看看东京黑色的夜空了。这么些年,花光了自己的时间跟随越前龙马东征西战,将自己隐蔽在每一个辉煌的日出以及黯淡的晚夜里。越前龙马不曾停下来,他也不能停下脚步,守着这个少年的背影那么长时间,越前龙马累了,他也累了。


手中紧紧攥着的,是越前龙马在商店里抛给他用作抵押的旧帽子,晚餐结束得匆匆忙忙,不二没来得及、也没想起来还给他。不过这一夜过后,越前应当要返回澳洲,他们应该永远不会再见面,所以帽子没有还也好,至少给自己留个念想。


他的手机屏幕在长椅上由亮变暗,网络上针对他的攻击漫天而来,那些他都没有在意,唯一阅读了的就是那个卡鲁宾2000的回复——


“如果我完成了呢?”


莫名其妙的,不二周助对这个过分自大的人并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觉得他挺可爱。固执,又缺乏自知之明,简直……


和自己一模一样。


手指与啤酒瓶相触的地方微微有些潮湿,有一些记忆就这么趁着酒精微醺在不二的脑海中重现了。


关于那个球,说是可以打出来,并非是他狂妄之言。哪怕现在网络上所有人都在说不可能,甚至一些网坛人士都否定了他,可是不二却仍旧坚持己见,因为那曾经是他亲眼所见。


几年前的青春学园网球部,那个时候他是摄影社的一员,他前往社团的时候路过了网球社,恰好遇到了比赛。


那场比赛应该很精彩,因为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不二因为一时好奇也停下了脚步。他看到球场的一边是网球社的社长手冢国光,而另一边则是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一年级。比赛已经到了最后,比分竟然胶着,当时的手冢已经在中学网坛无人能敌,而能与手冢平分秋色,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周遭人激动的言语中,不二知道了那个孩子叫越前龙马,他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去看他,不过一眼便再难移开目光。


那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燃烧着无限的斗志,就好像扣人心弦的火焰一样,一直烧到了自己的心里。


最后手冢打出了无懈可击的回击,所有人都以为越前输定了。然而那孩子却噙着笑意并未放弃,反而洋溢着坚信会取胜的兴奋,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他看到越前迎着球而上,正面将球切回,这一球回球质量极高,球低空擦着球网,撞到了网边,最终勉强地过网,落在了手冢的面前。


这一个看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过网的球却过网了,像一个奇迹一样。也正因为太过不可能,越前与手冢都将它视为运气与巧合。


他们打过的球那么多,这一球不过是他们无数球影之中的普通一个。可是对于不二周助来说,那个孩子也好,那个球也好,都是热血沸腾的记忆,让他刻骨铭心了那么多年,甚至终生沦陷。


他曾经羡慕手冢,羡慕手冢能够与越前成为对手与朋友,终生纠缠于球场,较量于胜负。可他不过是个局外人,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只能在媒体里听到他的消息,距离越前龙马的世界相隔了一整个宇宙。说到底,他能做得再多、再特别,也不过是一个黑粉罢了,关注他的生活、跟随他的行踪,只能为越前已经足够光彩夺目的人生增加一点小小的趣味与调剂。而越前龙马,又怎么可能看得到他呢?


所以现在,他已经打算在澳网结束之时将这一切停止了。


不管这一个球能否再次出现,奇迹的时刻他都曾经亲自见证过了,这就足够了。正如他与越前不管结局如何,他只要亲眼看到越前龙马圆了大满贯这个美梦,也就足够了。


足够让不二周助与他苍白的青春一起谢幕,这样多余的情感就忘了它吧。


从夜深人静到星辉淡去,金红色的霞光铺天盖地地将整座东京染亮。


击球声断续地响了一夜,越前龙马持拍站在院中低低地喘着气,他的帽子掉落在一边沾满了尘土,汗水沿着脸颊汇集到下巴再滴落。而南次郎正站在球场的另一边,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神情凝重。


他们就这样打了一夜,越前龙马脚下的地面落满了黄色的小球,而最后也是唯一的一球,在网上方边缘摩擦着摇摇晃晃几乎静止,最终缓缓地滚落在南次郎眼前。


“我要走了,今早的飞机。”


越前龙马低声说,他抬起头,金色的日光一寸寸地吞没他的神情,这影像有些虚无,难以看清了。


南次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不清也罢了,他的儿子终究长大了,可以寄予更多的信赖与期待,他应当为之感到喜悦。


“澳网前回来,只是想与你见一面。”越前弯下腰捡拾帽子抖了抖灰,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一双猫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想告诉你,它就在眼前了。”


赢得了澳网,就完成了大满贯,这座多少人奋斗终生都难以企及的山峰,于他不过只一步之遥。


从来无需明说,彼此都知道这份荣誉的重量,这是梦想,是传承,也是一扇通向崭新的时代的大门。


“啊,今天没有下雪,阳光灿烂,是个好天气。”


沉默了一会,越前南次郎突然大声似是而非地这样说,他轻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站在院中与越前龙马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那个……龙马,你朋友的外套已经清洗好了喔,不过口袋里有张机票,你走之前记得还给人家。”


从菜菜子的手里接过大衣与机票,越前有些惊讶,那是一张从澳大利亚飞回东京的机票,日期、航班都与他的一模一样,乘机人正是不二周助。


那个人……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命中注定会相遇的事情吗,会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从同一个国家回来,再在同一个店里相见,他不相信。


网络上爆料他在网球店的照片,那个角度就是在他身后拍的,难道……


越前龙马眉头紧皱,他并未恼怒,奇异的是内心像是浸在开水里,情绪滚烫难安,连掌心都有些潮热了。他掏出手机去找巨熊深棕色,那个人昨晚似乎沉寂了一夜,网络上他的发言只有孤零零的这么一条给卡鲁宾2000的回复——


“如果完成了,我就将越前最爱的限量版的帽子送给你。如果是他的粉丝,你会喜欢的吧。”


是啊,他会喜欢的,他当然会喜欢,虽然他已经有了一顶。


他记得,当时他身后,拿着拿顶帽子准备付钱的,只有不二周助一个人吧?


几乎认定了这个可笑的设定,越前放下手机释然一笑,“我会还给他的。”


 




[6]


不二周助意外收到了越前寄过来的澳网观赛的票,是前几排,位置很好。可笑的是,他竟然失眠了一整夜,会比越前更紧张,他也真是还差得远。


这并不是不二周助第一次在现场看越前打球,往常他都会选择不起眼的座位,悄悄在角落观赛,并不会为越前呐喊,因为他始终对越前的获胜深信不疑。


明明是最相信越前会赢的人,却总在回家以后在网上挑剔地指责他的球,现在想来这种行为也是有够幼稚的。不二自嘲发笑,他凝视着场上正跑动的人,第一次看这孩子打球他还只有初中一年级。现在六七年过去了,他个子高了,身体也结实了一些,可是那些令人无奈的任性脾性却好像怎么样也改不掉,或许越前龙马才是时光中最不愿改变的固执之人。


比赛已经进入了抢七最终,这场争斗激烈万分,身边的观众都扯破了喉咙在喊。最后一个球,如果能赢下……不二悄悄捏紧了水瓶,掌心全是汗。


手冢那一球回得很低,然而越前却完全不在意似的,他快速移动到球正面,左手持拍截断了球的高速旋转,挥拍从球上方斜向下切,这个反应让手冢十分讶异。


自杀?


不,这个人的话……不可能。


疑惑不过一瞬间,手冢快速迎到网前,却还是来不及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仿佛转瞬即逝的错觉——


本该挂网的那个球像被什么力量托起,竟然几乎沿着水平的角度回击,球径直撞到了球网上沿,强烈的旋转在与球网的擦碰中停止,几近静止的黄色小球轻巧地贴着网落了下来,滚落在了手冢的面前。场馆里一片死寂,人们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


那个球……是巧合吗?


不,不是巧合,是奇迹啊。


“越前……”在网前,手冢垂下了还来不及挥拍的手,他推了推眼镜,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沉默。


而越前像是中了邪,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这一幕莫名熟悉。他好像的确忘记了什么,手冢,擦网球,还有那个人。


球场空旷,记忆倒回,数年前在青学的那一局,也是这一个球,一模一样。明明是自杀式的一球,却神迹一般擦网而过,贴网滚落,毫无回击的可能。


而后比赛结束,他在众人惊叹的议论之中弯腰捡球,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正遥遥地望着他。所有人都转身离开了球场,只有他像是等待电影片尾延迟的花絮一样,静立在流散的人海中。那个人有着栗色的发丝,温和的眉眼,好像肩上还挎着摄影器械的包。


“不二。”


越前动了动嘴唇念出这个姓氏,神情无比复杂。他忘记了身处澳网,也忘记了看翻动的比分牌,更忘记了他已然成真的大满贯梦想,此刻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无时无刻都在微笑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路从澳洲跟着他回东京,又跟到了运动商店。所以在日本见面不是巧合,在商店里遇到也不是偶然,也许自己会以那么快的速度被曝光在网上也不是意外。而不仅仅如此,在街头网球场差点引发群架的时候、在他在地铁站一时忘了乘坐路线的时候,他都在自己的身边?


不二周助也好,巨熊深棕色也好,那么多年默不作声地跟在自己身后,是笨蛋吗?


想让他看到就直接站出来走到他面前,想被他记住就在人潮中大声叫他的名字,想与他同行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空出身边的位置。


发那些毫无恶意、甚至算得上有趣的爆料贴,用这种方式一字一句地在记录两个人共度的时光,简直……


太犯规了啊。


“那个时候,我说这是运气球,”低沉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手冢站得笔直,他向越前走了过来,“现在,请允许我收回前言。”


手冢站在越前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输了。”


万人的球馆在短暂的静寂后爆发出冲上云霄的呼喊与喝彩,彩带与礼花将湛蓝的天空都映得五彩缤纷。不二周助几乎捏爆了手中的水瓶,他万万没想到,曾经以为惊艳一刹就凋落的那一球还能重现于世,他更没想到,自以为只有自己能记得的一个球会在越前龙马的拍下复活。


他想起来了吗?


“完成了大满贯,越前先生此时此刻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呢?”


不二看到场中央的越前龙马被涌入的大批记者包围,那个孩子一如当年的自信桀骜,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在脑海中描摹出他张扬的脸。他看到越前龙马抬手压了压帽子,品质良好的麦克风将他的声音一送千里——


“只是想确认一下巨熊深棕色先生是否愿赌服输,我的帽子,准备好了吗?”


下一刻,不二周助准确地接收到了来自人海中的越前龙马的眼神,让他陡然心惊。越前龙马不可能无聊到去翻那种争论的帖子,他就是卡鲁宾2000吗,可是……


困惑太多,而他也不想去解。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个孩子总能这样轻而易举地牵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不二周助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捂住脸低下头去笑得肩头都发颤。明明场馆里无比喧嚣,他却觉得既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只有那个遥远的越前龙马,全世界里就只有他,在不二周助眼中,在不二周助心上。


这种情感怎么想都蠢透了,却又难以抑制地无比甜蜜又温柔。


 




[7]


香气四溢的餐馆,悬挂的电视机里反反复复重放着越前龙马在澳网的最后一球、以及他与黑粉巨熊深棕色的故事。


“既然说是来还衣服的,就干脆一些把衣服给我吧。”


不二周助搅拌着眼前的咖啡,对面的越前悠然自得地开了一灌葡萄味汽水,美滋滋地灌了一口。罢了,越前撇了撇嘴,毫无顾忌地说:“其实,你在意我在意得不行吧。”


这口无遮拦的发言成功让正为越前烤着肉的不二手指一抽,他云淡风轻地回应:“……越前,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呐,下次见面,写点我好的吧。”越前撑着脑袋盯着不二瞧,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又可爱。


“喔?你还有好的值得写吗?”不二觉得好笑,他装作冥思苦想的模样,“我想想,来点吸引大家眼球的怎么样?”


“比如?”


“比如,恋爱?”


花边新闻算得上好吗?真是狡猾啊,不二先生。


不过,他不怕。


越前龙马挑起眉,衅然一笑——


“好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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